◇◇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新华网：海外学人方舟子谈“学术腐败”（直播文字记录校订版） 2003年7月2日 直播的录像（“视频”）见： http://www.xinhuanet.com/zhibo/fangtan/20030702/zaixian.htm 或 rtsp://202.108.119.175/tvzb/xhzh/fangzhouzi20030702.rm 嘉宾简介： 　　方舟子，1990年中国科技大学生物系毕业后赴美留学，1995年获美国密歇根 州立（Michigan State）大学生物系博士学位，先后在罗切斯特（Rochester）大 学生物系、索尔克（Salk）生物研究院做博士后研究，研究方向为分子遗传学。 目前定居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从事互联网开发、写作和兼任美国生物信息公司的 咨询师。 　　1994年创办世界上第一份中文网络文学刊物《新语丝》，主持新语丝网站。 2000年创办中文网上第一个学术打假网站“立此存照”，率先或领导揭露了几十 起科学界、教育界、新闻界的学术腐败现象，新华社在2002年1月15日、2月23日 曾发过两篇通稿予以报道，美国《科学》在2001年8月10日曾专文介绍。 · [新华网报道]:嘉宾已经到达新华网多媒体演播室，访谈将在15：00准时开始， 敬请网友关注。 (14:50) · [新华网报道]:欢迎收看视频直播，为保证您第一时间收看到视频图像，届时， 请您连续刷该页面（或按F5键）直至播放窗口开始缓存为止。 (15:03) · [主持人]:网友朋友，大家好。学术腐败是一个非常热门的话题。今天我们请 来的这位嘉宾由于他在这个问题上的勇于直言，人们称他是游走在网络间的一位 少侠。我们这位嘉宾就是致力于学术打假事业的方舟子先生。最近中国工程院向 科学道德委员会做了工作汇报，我想您也知道这件事，本届科学道德建设委员会 共受理对院士投诉性案件21件，涉及院士是18人，调查结果发现，其中有两例部 分属实，还有一位院士作为导师，其博士生发表的论文有剽窃行为是属实。您对 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15:11) · [方舟子]:我们首先要肯定这是很大的进步，以前是工程院也好，科学院也好， 从来没有公布过院士遭到过投诉，处理的结果怎么样，有的甚至否认说院士中有 科学道德问题。这次公布出来，把投诉的数目、涉及的院士人数，还有大致的处 理调查结果公布出来，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我觉得还有改进的地方。首先是 透明度不够，他说有18位院士遭到投诉，但是这18位院士是谁都没有说，甚至是 属实的院士是谁都没有说，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15:13) · [方舟子]:第二，整个调查过程也不透明，比如根据什么证据说这个投诉是属 实的，那个投诉是不属实的，这个都没有证据。作为公众，就不知道这个调查的 结果是不是公平，没有办法评论。所以应该把这些比较详细的调查过程，包括什 么样的证据都公布出来。在报告中由于篇幅限制不能举具体的例子，但可以用别 的方式，比如通过简报的方式或者放到网上下载来看，来评论。第三，处理结果 不太令人满意，基本上是没有处理。 (15:14) · [主持人]:按照惯例一开始应该请您跟网友朋友阐述一下学术腐败的含义。但 是在这之前我刚刚看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标题是学术无腐败。笔者意思就是学 术本身并不存在腐败。其中一句话是这样，大家所说的学术腐败只能是吃学术饭 的人的腐败，是他们昧着良心自欺欺人。 (15:15) · [方舟子]:作为学术有真学术，也有假学术，说没有腐败只能说是真的学术这 一块，不能说因为学术有真的部分就否认学术当中也有一些假的部分。从事学术 研究的人在做研究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弄虚作假的行为，出现剽窃、抄袭这种 行为，这个也应该算是一种科学道德的问题，可以把它称为学术腐败。并不是说 做学术研究的人的不道德行为都是腐败。如果他的这些行为跟学术没有关系，不 属于学术腐败，如果跟学术有关系，我们就应该认为是属于学术腐败。 (15:16) · [主持人]:您认为学术腐败有哪种表现形式？ (15:17) · [方舟子]:现在普遍的表现形式就是剽窃、抄袭论文，剽窃别人的成果，弄虚 作假的行为，还有就是涉及到跟经济有关的，比如说科学家去为一些伪劣假冒产 品做广告，替他们撑腰，替他们提供不确凿的证据，这也算是学术腐败的问题。 还有一种就是假文凭、假学位、假履历，有的人到了国外转了一圈，本来没有什 么学术地位、学术成果，但回来就假报说自己在国外学术地位多高。用《围城》 里的话说，就是到“克莱登”大学拿了一个学位，这个学位不被认可的，但是回 国也变成了博士，靠这个也当上教授什么的，这种也算作学术腐败的行为。 (15:18) · [主持人]:这些腐败当中哪一种危害最大？ (15:19) · [方舟子]:从教育角度来说，假学位、假文凭、假学术地位这种危害是最大的。 他们到国外转一圈，靠着一张嘴就当上教授，对辛辛苦苦读学位的这些人很不公 平。从科学研究角度来说，剽窃、抄袭、弄虚作假的危害是最大的。假成果总是 要比真成果出得多、出得快，科学资源、科研基金被他们占用，就形成一种不正 当的竞争，对踏踏实实搞研究的人危害比较大。从社会角度来说，危害最大的是 那些以自己学术界的身份替伪劣假冒产品做广告，利用科学家的威望来欺骗消费 者，从消费者那里骗取钱财，这种危害性最大。 (15:20) · [伊南]:方舟子先生您好，现在的论文很多无论你干没干都可以挂名，为了评 职称用，比如在企业里评助工、工程师、高工等，论文挂名算不算学术腐败？ (15:21) · [方舟子]:这个算学术腐败，属于弄虚作假的行为。弄虚作假并不只是指伪造 实验数据、实验结果。它包括根本没有做过这项研究的人，却靠其他的手段，把 自己的名字挂上去，这种也算。 (15:21) · [白马飞马]:一般的学术腐败包括大家都知道抄袭论文等等，还有一些是介于 腐败和不腐败之间的，比如用别人的程序或者是软件算了一道题目，结果发表论 文时根本不提那个程序和软件的名字，好象自己从头到尾就这么算出来的。 (15:22) · [方舟子]:这个应该算剽窃的行为。所谓剽窃就是把不是属于你的成果当成自 己成果来公布，或者是让人家有一种误会，好象别人的成果是你的成果。现在用 到了别人的成果，但是没有注明，这个跟剽窃论文、剽窃别人成果是同一个性质 的东西。这种也算是一种学术腐败的行为、不道德的行为。 (15:23) · [主持人]:学术腐败现象出现以后，人们就开始思索学术腐败的社会根源。您 在这里是不是讲一讲学术腐败的社会根源是什么？ (15:24) · [方舟子]:社会根源有很多方面，我想大概有这样几条。第一，跟现在的科技 体制有一些关系。现在的科技体制存在很多问题，比如官本位的思想，院士是属 于副部级的官，权力太大。比如只重数量，不重质量，这也是一个问题。本来你 做研究要很长时间才能出一个成果，现在限得太死，一年要出多少篇论文，没有 办法就得去凑数。再有，跟社会风气也有关系。整个社会正在转型，从计划经济 转向商品经济，这样导致很多人有一种很浮躁的心理，都是想着怎么赚钱，想着 怎么出名，而不是踏踏实实地搞科研，而是想借科研的牌子捞一些经济好处，丧 失了科学精神。 (15:25) · [方舟子]:还跟现在缺乏舆论监督有关系。不管是科学道德问题，学术腐败问 题也好，都缺乏一种舆论监督。即使发现某一个学术腐败的例子，报纸上也很少 报道，报道时也很少能指名道姓地点出来，让大家来讨论。包括刚才我提到工程 院的报告做得就不够，没有把名字都公布出来，起不到舆论监督的作用。 (15:25) · [方舟子]:对搞学术腐败的人也缺乏处罚的机制。现在被发现了，像工程院的 报告也承认，有一例院士在科学道德上是有问题的，但是没有做任何处理，只是 这个院士自己做了检查。包括新语丝网站揭露很多起学术腐败的例子，国内很多 媒体也都报道了，引起很大震动，但是受到处理的几乎没有。所以缺乏处罚的机 制，这样就使人肆无忌惮，你把我揭露出来又怎么样，博导照样当，院士照样当， 没有起到威慑作用。 (15:26) · [依天剑]:学术腐败和体制有很大关系，如果社会上不存在唯文凭的看法，光 看才能，学术腐败可能就会出的少一点。 (15:26) · [黄土人]:学术腐败和体制的关系作为搞科研的一个选题去做。体制逼出了腐 败，那体制是不是成为学术腐败的理由或借口呢？ (15:27) · [方舟子]:科研体制确实是导致学术腐败的一个因素，但不能把它作为借口。 同样在这个体制下，还是有好多人没有搞学术腐败，没有科学道德腐败的行为。 所以不能拿这个当借口。举个例子，有很多犯罪行为是社会逼成的，但不能因此 就减轻这些犯罪分子的法律责任。一方面要力图改变、减少导致学术腐败的因素， 另一方面，至少做到洁身自好，这两方面的要求都应该有。 (15:28) · [主持人]:学术腐败现象在国外也有所发生，您在国外做了八年的科研，又在 国外定居。您能不能谈谈在外国学术腐败发生的情况。 (15:29) · [方舟子]:我是在美国做研究，现在也在美国定居，所以国外的情况，我只是 对美国比较熟悉。我做的研究主要是生物医学方面的研究，也只对生物医学领域 的情况比较了解。美国有没有学术腐败呢？有的。美国不叫学术腐败，叫做不正 当的科学行为，这是比较严谨的一种说法。美国卫生部每年要公布十来例科学不 正当行为的例子。谁、在哪个机构，有什么样的不正当行为，在什么时候被举报， 经过调查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确实属于科学不正当行为，给出什么处理，这些都 有一个简报出来。我个人感觉，这种不正当行为不像中国那么普遍。 (15:30) · [方舟子]:其中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方面，美国的文化传统是属于西方的文化 传统，他们现代科学的历史比中国悠久得多，他们有好几百年了，我们中国从五 四开始强调科学也不到百年。另一方面，跟美国政府对这个重视程度有关。你去 举报，他们会做认真的调查，会公布一个结果，有一个正规渠道来处理这方面的 问题。这样就能抑制住学术腐败。 (15:30) · [主持人]:当美国出现这种不正当科学行为的时候，美国政府是怎么处理的？ (15:30) · [方舟子]:美国卫生部有一个科研诚实办公室，专门接受关于这方面的举报， 发现以后，他们会做独立调查，调查之后把结果罗列出来，会做出一个处分。处 分是两方面的，一方面，以后禁止这个人在政府资助的一些委员会里边任职。一 方面，在几年之内禁止这个人申请政府科研基金。因为美国生物医学方面的研究 资金绝大部分是政府资助的，如果几年内禁止你申请资金，这样他几年内就没法 搞科研，这样只能离开科学界。实际上，在美国是用这种办法把这些人清除出科 学界。 (15:31) · [主持人]:您在国内读本科，在美国继续深造。国外读博和国内读博有什么不 同？ (15:31) · [方舟子]:我自己的经历，只是在国外读过博士，所以对国内读博士没有亲身 的体会，但有很多间接了解。我了解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国内的博士生和导师的 关系不太密切。我听说一个导师可能带三四十名博士生，这样对博士生就缺乏指 导，不像国外的博士生导师，他们关系非常密切，一起做科研，天天见面，博士 生导师也比较负责，会给你选题，作出具体的指导，给你一个研究方向，中间出 了什么问题还可以去问他。但据我了解，在国内大学里面，这么负责任的导师很 少，大部分导师只是挂名，把你招进来以后，基本上没怎么管。这种现象在美国 就很少。 (15:32) · [方舟子]:有时候我们揭露的一些比如剽窃、抄袭的例子，都把责任推到博士 生身上。像前不久涉及到一个大学校长的博士生剽窃，他说这个我一点都不知道， 博士生是盗用我的名义去发表论文。在美国这是很难想象的，一篇论文要发表， 博士生导师肯定是要看的，甚至是他动手来写，然后导师签字才能发表。不能说 博士生发表论文，导师都不知道。 (15:33) · [我在故我思]:方舟子您好，请问美国的人才，比如名牌大学的教师及科研人 员都是从国外，比如英国、法国或者是其他国家引进的吗？ (15:34) · [方舟子]:倒不都是，大部分都是美国大学自己培养的。有一部分是国外的人 去那里留学，读完以后留在美国当了教授。从国外直接引进的教授很少很少。 (15:35) · [主持人]:既然有了人才，美国毕业的大学生和研究生，一毕业就是人才吗？ (15:35) · [方舟子]:像生物医学界，即使读了博士，也没法自己领导科研，还要经过一 段博士后训练阶段，才能独立从事科研。我觉得现在国内这方面和国外比较接轨， 也有博士后的培训制度。 (15:36) · [主持人]:美国职称评定都有什么要求？是不是在规定的杂志上发表文章或者 是有论文数量规定？ (15:36) · [方舟子]:据我所知，倒没有这种很定量的规定，一定要在什么杂志上发表多 少篇论文，这种事是没有的。他们比较看中的是质量。就像我了解美国的一些名 牌大学，从助理教授评副教授，这一关是很关键的，一般获得副教授之后就获得 终身教职了。你拿出最好的5篇论文让教授们来评，我不管你总共发表多少篇论 文，只看质量不管数量。 (15:36) · [主持人]:您刚才提到社会根源上我们缺乏比较完善的学术舆论监督的体系。 (15:37) · [arabi]:方先生，首先非常钦佩您的勇气。除了揭发、除了批评，我们还能 做些什么？如果单纯揭发批评能起到作用，但不能起到根本的作用，中国的科学 或者您本行的生命科学到底怎么克服这种状况？ (15:38) · [方舟子]:光靠揭发肯定不能发挥全部的作用，但是把问题揭发出来，它起到 一种作用，用鲁迅的话说，就是引起疗救的注意。你把问题暴露出来了，而且让 社会各界都知道原来问题还是很严重的，学术界并不是净土一块，这样大家才会 想到怎么样去改变它，尽量改变这种状况。一个搞揭发，一个搞建设，这两方面 都是需要的，不应该过分强调某一方面。 (15:39) · [伊南]:如何建立健全的舆论监督体系？ (15:39) · [方舟子]:我对美国比较熟悉。像美国那一套体制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包括他们怎么样处理这种科学道德问题，有一个专门的机构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中国也应该有一个类似的机构，接受大家的举报，然后进行调查，公布结果，不 能说只靠个人的力量来从事打假，要有一个很正规的机构，一方面涉及到精力问 题，个人打假，精力肯定有限；第二，涉及权威问题。靠个人力量来打假，总是 有人不服，如果有一个权威的机构来处理这种问题，比较让大家信服。 (15:42) · [方舟子]:最重要的一点，现在中国应该有这样的机构。另一方面，新闻媒介 也应该关注这方面的问题，这样能起到舆论监督的作用。有我们这个网站，虽然 起到舆论监督的作用，但这不够。我们揭发的例子如果在国内的报刊上进行了披 露，这样引起的影响更大。我希望传统的媒体也能够从事揭露学术腐败的工作， 现在已经做了一些工作，近年来也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但我觉得做的不够，揭露 出来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15:43) · [主持人]:很多网友对您个人非常感兴趣，提了一些关于您个人的问题。很多 网友都佩服您的勇气和才华。有一篇文章这样介绍您，您可以去和方舟子去谈几 方面的问题，但是方舟子可以回答您任何一个领域的问题。您是学生物学的，但 是我们看到您的文学作品也非常出色，您是一个学者，却一直非常关注国内科学 界的学术腐败问题。我特别想知道，您有没有觉得自己把过多的精力投入到打击 学术腐败上面了？ (15:43) · [方舟子]:我是不可能谈论任何问题的，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虽然我兴趣比较 广，但是知识面还是有限的，不可能什么问题都谈。我自己参与打假的领域还是 我比较熟悉的一些领域。至于我本人的兴趣，我自己更喜欢做一些研究，搞写作。 希望以后能有更多时间写一些文学作品、科普作品，思考一些问题。为什么从事 学术打假？完全是碰上了。碰到一些特别丑陋的现象，又觉得没有人出来说，那 我只好站出来说。就像皇帝穿着新衣招摇过市，大家都说这个新衣很漂亮，总得 有一个小孩出来说他什么都没有穿。 (15:44) · [方舟子]:别人没有说，我只能出来说一下。因为站出来说以后，还没有很多 人出来说，我觉得我在这方面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就继续下去。但问我兴趣的话， 我兴趣不在这里。可以说我投入很大精力从事学术打假，但是我是希望能把我的 主要精力投到我更感兴趣的领域去，著书、写文章，还是希望有这样的机会。希 望以后有一个更正规的打假机构出来，我才能脱身从事我感兴趣的。 (15:45) · [网游时空]:方先生，你的朋友和你本人有过学术功利行为吗？你是靠什么谋 生的呢？你会回国创业吗？ (15:46) · [方舟子]:我听说过这种说法，方舟子打假可能是出于某一种经济利益，比 如某个美国公司在背后支持，打击中国的某一个公司什么的。我可以负责任地说， 我从事这些学术打假从来没有捞到任何的经济好处，反而自己要掏钱来支付一些 经费，有些调查要花费一些经费。我们的网站是一个非营利性的网站，是公益 网站，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义务人员，包括我从那里没有拿过一分钱的工资 报酬，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花业余的时间从事那个网站的建设，并没有拿到 经济好处，也不指望以后拿到什么经济好处。 (15:47) · [主持人]:您谈谈您在美国的工作和生活。 (15:47) · [方舟子]:我现在在美国的生活，一个是写作，我这几年已经出了8本书，大 部分是跟科普有关的书。还有我给国内的报刊写一些稿子，像新华社的《环球杂 志》，我基本上一个月写一篇。还有《科学世界》，上面也有一个专栏，专门揭 露伪科学的。另外我还定期给《环球时报》、《南方周末》这些报纸撰稿。写作 占了我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再就是上网，维护新语丝这个网站，每天的更新基本 上是我一个人在做。 (15:48) · [主持人]:您把那么多的精力都投入到学术打假，您主要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15:48) · [方舟子]:我的经济来源有几部分。第一，我有一个专利，几年前我在做研究 的时候，我当时和同事们克隆了一个基因，这个基因产品和艾滋病治疗有关系， 所以有药厂买了我们这个专利，每年支付一些专利费用，这些可以保证我的一些 基本生活费用。第二，有时间我也给美国的生物技术公司做做咨询工作，这也有 部分收入。第三，稿费也是我收入的一部分。虽然说没赚到什么钱，但是维持基 本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15:49) · [主持人]:您能不能考虑一下回国创业？ (15:49) · [方舟子]:我现在已经不做具体的科研，从1999年就不做具体的科学研究。回 国来做科研，相比来说，比我现在从事的这项工作来说，意义不是很大。我可以 说我只是一个很平常的科研人员，如果来做科研，并不一定比谁强多少。所以科 学界少我一个方舟子我觉得不是什么损失。倒是我现在做的这些工作，可能对中 国科学界起的作用比我个人到中国来从事科研发挥的作用会大一些。 (15:50) · [主持人]:在这方面，你结束了自己的科研，来做文字工作，您不觉得可惜吗？ (15:50) · [方舟子]:我觉得并不可惜。我们读书，读大学本科也好，读研究生也好，基 本上是一种训练。你在训练当中得到的东西，比如你培养出来的科学态度，学到 的科学方法，不管你搞哪一行都能用得到，而且可以发挥很大作用。第二，我现 在做的一些工作，也跟我的专业分不开。比如学术打假，很多都是在打击生物医 学领域的腐败行为，这就必然用到我以前学到的专业知识。 (15:51) · [方舟子]:第三，我给国内的一些报纸写专栏，很多文章都是科普方面的，也 跟我的专业有关。包括我写的一些科普著作，都是跟我的专业有关，把我了解到 的专业知识普及给一般的读者。所以我以前的这段求学经历并不是一个浪费，反 而是一笔财富，对我的下半生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财富，而且会发挥很大作用。 (15:51) · [主持人]:您能否推荐几个在当今社会是中国楷模的科学家？让年轻人学习？ (15:52) · [方舟子]:在中国开始关注学术腐败问题，打击中国的学术腐败，并不是从我 们开始，实际上在上世纪（20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有一批老科学家一直在呼吁， 要关注这方面的问题。像中国科学院的院士邹承鲁先生，他是最早一位站出来揭 露学术腐败问题，呼吁大家讲究科学的规范的。邹先生也一直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还有我们网站打击的一些事例，邹先生都参与了。我觉得像邹承鲁院士这样的科 学家，是我们中国科学界的骄傲，也是值得年轻科学家们学习的楷模。 (15:53) · [方舟子]:还有像何祚庥院士，他不仅在物理学方面有很大的成就，而且他也 一直关注学术腐败的问题。包括关注伪科学泛滥问题以及社会问题，是一个很有 社会责任感的科学家，他也值得我们年轻科学家学习。 (15:53) · [木铎]:北大目前在进行人事制度改革。争论不小。其中有一条政策是：教授 原则上终身制。据我所知，这一条是仿照美国一些一流大学的做法的。您认为， 教授终身制合不合理？在中国的土壤里，教授终身制是不是可行？ (15:54) · [方舟子]:这个做法原则上是可取的，这也是国外普遍的一个做法。但是美国 有一条，北大还没有真正学到，这一条就是教授治校，不是行政人员治校。这就 牵扯到科研体制的问题，如果科研体制不做改变，只是做一些表面文章，我觉得 不会起到什么根本效果，只是学到人家表面的样子，本质的东西还是没有学到。 (15:55) · [主持人]:这种体制在中国的土壤里是可行还是不可行的？ (15:55) · [方舟子]:我觉得还是可行的，从整个大趋势来说，中国慢慢地往好的方向发 展，往现代社会这个方向发展。要从根本上改变现在的科研体制，目前也许不现 实。但是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慢慢地改变，经过一段时间，我想还是会有比较大 的变化。 (15:57) · [今昔]:您的一系列揭露文章看起来十分痛快，但是也因此有人说您刻薄。您 认为这种文风是您的一种战斗方式还是个性使然？现在社会上出现一些学您去写 揭露文章的人，言语之间有不少侮辱之词，却少了您的知识根基，看了让人很不 舒服。似乎反学术腐败自己就站不住脚，您对这种现象怎么看？ (15:59) · [方舟子]:关于刻薄问题，这跟我的性格可能有点关系，我的性格是眼睛容不 得沙子的，看到丑陋的现象就要说，而且是不留情面的。第二，我也是有意识地 用这种文风。如果你不指名道姓的话，是起不到舆论监督作用的。为什么有一些 人觉得我刻薄，就是我指名道姓，不给人家留面子，有什么说什么，你有什么不 对的地方都会说出来，不会替你去遮掩。但是不做到这一点，不指名道姓，不把 话都说清楚，我觉得起不到舆论监督的作用。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是有根有据地 去说。 (16:00) · [主持人]:有实际扎实专业知识的人，在行动上支持您的并不多？ (16:00) · [方舟子]:应该说背后有很多人支持我，但是公开站出来支持我的并不多。因 为涉及到人际关系的问题，他们还要在学术界工作，也不好撕破脸。如果遭到打 击报复，工作起来，甚至是生活上都会遇到麻烦。我相对来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我是很理解他们的。大部分的科研人员，正直的科研人员还是支持我们从事学术 打假工作的，因为这本身对他们的利益也是一种保护。 (16:01) · [主持人]:您对这种现象不惧怕是因为您生活在美国，不怕打击报复？ (16:01) · [方舟子]:我在美国确实有一些便利，比如人家要找我的麻烦会比较难一些。 这是一个因素，但我觉得不是主要的因素。中国留学生在美国也非常多，但是像 我们这样出来打假还是很少的，大部分的人能够做到的还是在背后的支持。所以 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即使我人在中国，我看不惯的我还是会说，还 是会揭露，但是在客观上可能会受到一些限制，可能没法揭露得那么淋漓尽致。 (16:02) · [三湘来客]:我夫人从事中教工作。她说，学生写作文，都是抄；你说他不该 抄？他说报纸、网上哪里不是Copy？（我无言以对。我看过不少网站的选文，尤 其网络写手的“作者文集”，抄袭泛滥不说，捧场的乐此不疲。风气如此。）我 自己搞高教。学生写的试验报告，一个试验批（6组，共二十多人吧）的试验报 告，通常最多3个版本；你拿他怎么办？我抓得狠点，同事就劝我：算啦算啦， 那又不是要发表的东西…… (16:03) · [方舟子]:根据我的了解，像这种抄袭论文还是比较普遍的，不管是在中等教 育，还是在高等教育当中，都是比较普遍的一种行为。这要从几方面来看。第一， 我们要允许学生犯错误。我一直强调一点，我们应该重点打击的是比较知名的人 物，学术地位比较高的。对于学生还是要手下留情，以教育为主。因为很多人抄 袭的时候并没有认识到这是一种错误的行为，我们很缺乏这种教育。 (16:03) · [方舟子]:美国教育就很重视这种方面，哪种行为是属于抄袭的行为，是不 应该这么做的，会引起严重后果的。美国大学有一门课专门讲科学道德。我本科 也是在国内上的，在我上大学的这段期间内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方面的教育。这种 现象如果不改变，以后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因为这些学生当中的一部分以后要成 为真正的科学家，科研人员都是要从这些学生当中出来的。如果从小就没有这种 科学道德的意识，没有受到这方面的教育，等他们成名成家以后，问题就会暴露 出来。到那时要改正就会更难。这是值得我们关注的一个问题。 (16:05) · [主持人]: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今天的访谈就要结束了。追求真理永远是知 识分子值得尊重的一个原因，我们非常感谢方先生为抨击学术腐败行为所做的一 切工作。今天网友纷纷回帖表示支持方先生。我们期待着一个更健全的舆论监督 体系来捍卫学术的净土。谢谢方先生参加我们的节目。也谢谢网友参加我们的节 目。本次访谈到此结束。谢谢。 (16:07) (XYS2003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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