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musu@darkstar.pu.edu.cn (木俗) Subject: 【杂牌武侠小说】哭闹山岭(7)[与exw合写] 【哭闹山岭(7)】 7 按下东方父子不表,且说风清扬和任卧薪各展轻功来到桃谷六童所指后山.此地 甚是荒凉,野草蔓横,古藤枯张,人迹罕至.加上山坡陡险,脚下道路崎岖,手无攀 援之物,脚无落足之方. 二人均是一般想法:“那人将酒仙书生囚禁于此,荒无一人,可谓安全的很.偏 偏被桃谷六童撞来救去,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在此地施展轻功,与平地奔走却又有不同.对气,手,腰,腿,眼,俱有很高要 求.风清扬当日领教过任卧薪的轻功,此刻见他奔行于荆棘杂草之间,不失闲庭漫步 的气度,不由心里暗赞,“此人内功外功皆远在我上,真是教人佩服.” 风清扬一路思索,也想不清此次究竟是有人嫁祸栽赃,张廷伍上当受骗,还是前 前后后张廷伍一手包办.张廷伍比武那日先隐藏功力,诱自己出手,然后尽全力雷霆 一击,再不与自己任何喘息之望,显然是深思熟虑,阴险毒辣的很.如此想来,这绑 架酒仙书生之人,倒有一大半可能就是张廷伍. 任卧薪心中却又是一番想法.他对此事前后经过虽比风清扬所知为多,但也有诸 般细节不明,此刻急于有所发现. 二人四下寻找,果见那边一座小农舍,外面围了一圈一人多高的石墙.房屋破烂 不堪,显已长无人住.风清扬正举手打门间,任卧薪已越墙而入.风清扬微微一笑, 双脚一点,也跟着越过石墙.墙内是房舍的后院,院中一株老树,树下杂物横陈,几 根被拉断的藤条赫然混杂其间. “想是这就是用来绑酒仙书生的了.”任卧薪指着藤条道. 风清扬点头道,“看它们散落的方位,是被五六之手同时拉断.看来那桃谷六童 所言不虚,酒仙书生确是被囚于此,然后被六童救走.” 任卧薪拾起一根递给风清扬道:“风兄看这东西可是中原所产?” 风清扬接了过来,只见这藤条通体透黑,柔轫异常,表面晶莹发亮.沉吟了一会 摇头道:“此物质地古怪,倒似是西域之物.只是我也不能肯定……” 任卧薪道,“酒仙书生被绑,现在似乎已成不争之实.这绑架一方或是你们华山 派,或是有第三方嫁祸,或者根本是张廷伍本人.风兄想来是认定这张廷伍的可能性 最大了?”他年纪虽轻,但思维缜密,虑己度他,都已不让旁人. 风清扬道,“任兄所料极是,我想若能抓住张廷伍,此事当可大白于天下.他使 的武功是玄阴毒掌.玄阴子此人你可听说过?” 任卧薪摇头道,“你师伯说玄阴子时叫他‘这个老家伙’,由此想来他应当是上 一代的高手.张廷伍年纪尚轻,可能是他徒弟或徒孙吧.” 风清扬将一截藤条揣入怀中,点头道,“大概如此.我也从未听过玄阴子之名, 想来已经退隐多年吧.” 任卧薪道,“不如去屋里瞧瞧,看能找到什么.” 推开木门,二人只觉一股尘土之气扑面而来.屋子甚小,从左上方的窗中射下一 缕阳光,照着满屋子里的蛛网.房中有一张破旧的床,积满了灰尘.床头木桌上有几 只石碗,也是落满了灰,并无一丝有人来过的痕迹. 风清扬甚是失望,看来那人将酒仙书生囚于门外树上后就匆匆离去.未曾在此多 留片刻. 任卧薪忽道,“风兄适才言道,桃古六童日前来此救了酒仙书生.以他们六人之 顽皮胡闹,怎么竟然没有来此翻个乱七八糟?” 风清扬也是有些奇怪.忽想起桃谷六童的话,不由莞尔道,“他六人放下酒仙书 生后,据言酒仙书生狂奔而去.他们大概是去追人,就没顾上来这里.” 正说话间,忽然听得门外声响,一双脚轻轻落地,显是又有人到了.此屋偏远僻 静,本来三五载也未必有人来一遭,现在却一下子热闹起来. 风清扬和任卧薪对望一眼,均想,“此人必是和我们一样前来打探酒仙书生的下 落.此事传得好快!” 风清扬抢出门去,见树下站了一人,四十多岁年纪,鹰眼钩鼻,目光炯炯,长得 甚是骠悍.一身服色却是书生打扮,腰悬长剑,剑鞘扁平,剑柄微弯,依稀竟似是嵩 山派用剑.他正盯着地下的断藤细看,此时抬头向风清扬扫来,目光冰冷,风清扬心 头不由打了个冷战. 来人冷冷问道,“华山风清扬?” 风清扬答道,“我正是风清扬.不知阁下和嵩山派的师兄们怎么称呼?” 来人道,“嵩山左天木.你解开衣衫让我看看你的掌伤.” 那日比武自己受伤昏倒后,赵师兄受那张廷伍纠缠,而在场嵩山唐抚半声不吭, 毫不顾念五岳派联理同枝之情,风清扬本就心有不快.此时听此人出口无礼,更是心 中大怒.心道,“嵩山陈,李,宋三位师伯我都见过,门下弟子也多有过一面之缘, 哪里跑出来个左天木?即便是哪个师伯新收的弟子,也不过和我同辈,依入门先后恐 怕还要叫我一声师兄.岂敢一上来就命我解衣?就算是陈师伯亲来,要看伤也须好言 相商.凭你左天木一言,就要我给你看?” 也是他近日来连遇挫折,在这里又茫然没有头绪,正感焦躁.当下剑眉一挑,冷 笑道,“我一点小伤,不知和左兄有何相关?” 左天木皱眉道,“我只想看一看那毒掌的来历,并没有恶意.”话虽如此说,他 却上前一步,竟微有胁迫之意. 风清扬心中更怒.道,“怎么若我不允,左兄就要动手么?” 左天木道,“我本无意动手,不过你若执意不让我看一看那掌伤,就休怪我不客 气了.” 风清扬冷笑道,“如此说来左兄现在是算对我客气了.” 左天木冷着脸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怨不得我了.”说着也没等风清扬回 话,就双手一探,成爪形向他抓去.风清扬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只好拔剑使出一招回 风四壁,一把剑舞得风雨不透,护住全身,凝神看他招式. 才斗得两招,左天木一掌击近,风清扬看得真切,这几招路数竟与那张廷伍招数 极为相近.掌招虽有不同,但出掌之方,运力之位,与张廷伍如出一辄.他一条命也 几乎死在此掌之下,这几日来反复思索,此刻是绝对不会错认. 风清扬心中大惊,“难道此事竟是嵩山派所为?”五岳之中,恒山派多为女流之 辈,泰山,衡山派实力偏弱,历届皆是华山派一支独秀,嵩山派逡随其后.嵩山派窥 图五岳盟主已久,但始终被华山派压着,所以两派之间气氛一向不和.这左天木自称 是嵩山派弟子,却使得一手玄阴掌,此中岂不是大有蹊跷? 风清扬精神一振,这是一大线索,可不能轻易放掉.刚才的气恼之情尽消,敌忾 之意渐涨,冷泉剑尖闪动,卷起万点星光向左天木攻去.谁知左天木武功甚高,一双 手随意拍拍点点,几招之内已迫得风清扬连连后退.也是左天木未存必杀之心,但即 便如此,风清扬也已连遇险招,额头见汗,处境艰难! 一旁任卧薪心中大奇.此人分明和张廷伍出自一门,功力之深,掌法之纯,尚在 张廷伍之上.见风清扬几招下来已渐不支,当下叫道,“风兄莫慌,我来助你.”说 着加入战团.他功力较高,双手一挫,直打左天木的左手脉门.左天木见他此招来得 凶狠,不待招式用老,右手半途转向,直捣任卧薪左肋,左手一翻,两指戳向任卧薪 面门,竟把风清扬撇在一边. 任卧薪一人接招,顿觉压力及大.左天木功力远在任卧薪之上,而且招式怪异, 不属中原一路.亏得任卧薪已得其师东方暗江的真缔,功力也已颇有火侯,才能勉强 坚持几招.但是两人功力悬殊太大,几招一过,就渐渐处於下风.只能自守,全无进 攻之力. 风清扬调息略定,见任卧薪也是不敌,一招苍松迎客,挥剑又加入战围.任卧薪 此时已处极险之势,正巴不得风清扬来帮忙,但苦於被左天木逼得无暇开口.风清扬 使出华山剑法中最精妙的回风剑法,冷泉剑划出一道道逼人的寒气,向左天木攻去. 左天木在两大高手夹攻之下,竟然还游刃有馀,以一双肉掌穿梭於剑掌之间.并 出言讥讽道:“你便是那个什么任卧薪了吧!什麽时候华山派和魔教勾搭起来了?居 然还称兄道弟的.顾地环这个老家伙怎么教的徒弟?” 风清扬听他直呼恩师之名,无半分尊敬之意,心中气愤.任卧薪也是气他当面称 乎魔教之名.无奈左天木武功甚高,二人全力相斗,仍是处于下风.就这样十几招一 过,左天木已渐渐稳占优势,扬扬自得道,“看来武林四秀也不过如此,武功稀松平 常,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正在此时,忽听墙外传来孩童嘻笑之声.只听一人道:“七星姊快瞧,那边就是 我们遇见酒仙书生的小屋了.”另一人道,“对,咱们再去看看,说不定他又被人五 花大绑吊了起来.那样咱们就可以当着姊姊的面再救他一回.”旁边一人道,“你们 猜这回他会被谁绑起来?”前面一人道,“我看刚才的那个叫疯烧虾的人就很可疑. 他看上去象酒仙书生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又一人道,“是风少侠吧,不是疯烧 虾.” 叽叽喳喳声中,却听得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道,“这次要是你们没有骗我,我明天 再教你们一招‘五体投地’.”声音清脆悦耳,如清水滴石,花间鸟语. 风清扬和任卧薪此时正在苦斗左天木,也腾不出空来说话,但二人心中俱是一般 想法,“这桃谷六童还有个姐姐?以他六人之长相,他们姐姐可想而知.偏生说话声 音又是这般好听!” 只听桃实童道,“五踢头地?我们兄弟六人,是不是五个人用脚乱踢,第六个人 用头撞地?”桃根童道,“那谁作这个用头撞地的人?”那小姑娘笑道,“嘻嘻,桃 花童最小,就让他撞头吧.”桃花童嚷道,“我不来!我不来!上次你教我们五马分 尸那一招时,就叫我做尸,结果被他们揪的胳膊脖子都疼.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小 姑娘笑道,“谁让你年纪最小呀? 几个人说笑间已走到破屋门口.只听小姑娘笑道,“你们六个小鬼,看姊姊给你 们露一手轻功,幻影旋风!”说着身子一扭,脚下运力,平地拔起飞过了石墙.轻轻 落地时,已在屋子这边,就象柳叶扶风,婉转轻柔. 墙这边三个人只觉眼睛一亮,身前站着一个女孩,年方二八,一袭绿裙飘流,腰 间扎一根丝巾,端的似水般温柔,似花般明艳.一双眸里灵光闪动,嘴边两个酒窝, 轻轻一笑,说不尽的清秀动人. 众人心里都暗赞一声,“好漂亮的女孩!” 墙外桃谷六童大赞,“七星姊这一招幻影旋风真是天下第一,当世无双!”那女 孩嘴角盈盈,笑意未尽,忽然发现这边三个人拉足了架式,却都转过头来正在看她, 一时愣住,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满头雾水. 桃谷六童跟着叽叽喳喳的先后爬了进来.桃干童率先看见场中情形,指着左天木 大叫,“七星姊,刚才就是这个坏家伙推倒了六弟.”桃枝童也喊道,“对!对!七 星姊揍他!” 左天木哪把他们几人放在眼里?一招把风清扬和任卧薪逼退两步,转过身来对着 六童吼道,“你们这六个小王八蛋还想不想活啦?不要以为你们是小孩我就不敢杀你 们.要命就快给我滚得远远的!” 桃谷六童自从娘肚子里生出来就没受过多大的委屈.被左天木这样一吼,一个个 嘴巴噘得高高.忽然从怀中掏出几个弹弓,随地捡了石头向他打去. 他们六人虽人小力弱,但这石子打得却甚是高明,显是曾获名师指点,且久经训 练.石子雨点般直往左天木鼻眼胯下等要害处飞去,却半点也沾不着风清扬和任卧薪 的身子.片刻间左天木已中数石. 左天木虽然不惧这些石子,但毕竟身旁两大高手环伺,分心不得.看那边的小女 孩虽未动手,但适才那一手轻功颇为高明,若要纠缠上恐怕也有些棘手.更何况这个 小女孩到来之后,任卧薪似是精神一振,出手身形加快,招数也比从前更是精妙.他 和风清扬任卧薪本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下无心恋战,恨恨道,“好!今天你们武 林四秀纠集一帮同伙,以多为胜.老子先饶你们一回,以后再跟你们算账!”说完向 西跑去. 风清扬和任卧薪见左天木跑远,对望了一眼,都是长出一口气.他们本来苦战不 敌,没想道被桃谷六童一干人来,却把对手赶跑了.只听桃谷六童在一旁又叫又跳, 自吹自擂. 却听一旁小姑娘道,“你们这些人哪,就是整天打来打去的,不知打些什么.” 大家各自报了姓名.那女孩原来姓柳,名叫七星.自小从家里跑了出来,整天在 外面乱转,却不是桃谷六童的亲姐姐.她性子原本调皮胡闹,遇见了桃谷六童后,觉 得他们六人天真烂漫,很对胃口,就认了这六个小弟弟.她时而独自一人,时而又与 桃谷六童胡闹几天,教他们几招武功,这些年来日子也过得逍遥自在. 以风清扬和任卧薪在武林中声名之响,七星居然也从来没听说过.只是笑嘻嘻的 ‘清扬大哥’‘卧薪大哥’叫得甚甜.她本就长得极美,笑起来又天真无邪,无忧无 虑,煞是动人. 却不知怎么的,风清扬忽然想起娟儿来.娟儿文静婉顺,姣羞内向,说一句话要 先脸红半晌,可谓和七星截然相反.但娟儿自有一番动人之处,令人难以或忘. 眼见天色已晚,桃谷六童都开始嚷嚷肚子饿.风清扬和任卧薪虽只半日之缘,但 二人性格相投,加上曾联手抗敌,心中俱已起惺惺之意.七星娇俏可喜,六童天真可 爱,实是不忍就此分离.但风清扬毕竟心中牵记着张廷伍,左天木之事,急于找出头 续,只好先行告辞了. 七星从身边掏出个玉镯,笑着送给风清扬道,“清扬大哥,这是我昨天从一个阔 小姐那里拿来的.送给你留个纪念吧!”她这般洒脱不拘行迹,看得一旁任卧薪虽知 这是她性格使然,却也心头略有一丝嫉妒之意. 风清扬辞别众人下得山来,找了家店住下.其后数日又在附近打探了几遭,确已 再无发现.这一天结了店家的房钱,收拾行装向华山派方向起程.行至半路,忽听路 旁林中传来哭泣之声.风清扬循声找去,却见林中一座新坟,坟边站了一女,满身素 服,哭得甚是伤心. 待走到近处看清此人,风清扬登时大惊失色,几步抢了过去,颤声问道,“娟儿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 待续 【又附:】 本回是与exw兄合写.我的技巧不太够,为了和我下一回的情节对上,给他 改得有些不象话,大大有损他原文的风采,希望exw看了不要打我. 【哭闹山岭(8)】 8 风清扬近前一看,不禁大惊失色,那人正是娟儿姑娘.一身缟素,跪在一座新坟 之前轻轻啜泣.娟儿身材本来纤弱,此刻双肩轻颤,秀发低垂,看上去真象秋风中的 一片落叶,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彷徨无助,楚楚可怜. 娟儿见风清扬走近,无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意,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她转过 身去,垂首擦着眼泪,一言不发.风清扬站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她柔弱的背影,许久 没有转过来.他与娟儿相识其实只有几天,日前告别时他也只觉得漂萍聚散,人所难 免,此刻却忽然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柔情,只觉得说什么也要保护娟儿周全,不要让 她受别人半点欺负. 过了好一会儿,娟儿转过头来,眼中虽还有一丝泪光,神色却已从容很多.她向 风清扬行了一礼,轻声问道,“风大哥伤可大好了?” 风清扬见她上来先问自己伤势,不由心中一宽,心中存了一丝侥幸道,“多谢姑 娘,我的伤已经全好了.田老伯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呢?” 娟儿眼圈一红,却没有再掉下泪来.道,“爹爹他…”看着面前新修的墓碑,哽 咽着说不下去. 这一句话在风清扬听来恰似五雷轰顶.田老汉慈祥和蔼,待人宽厚,怎么会忽然 遭遇不测?他也非武林中人,当不是仇家寻仇所致.回想起那几日疗伤喂药之恩,风 清扬只觉心中伤痛,有如刀割.忙问道,“娟儿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自风清扬走后,田老汉和娟儿都甚是挂念.这一日娟儿正在房中绣花,想起 风清扬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里正自愁思万千,又记起他所讲的江湖上种种惊 险好玩的事,不禁有些神往.忽然门外传来田老汉的笑声,“请问两位何事?” 只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喂,前两天是有个叫风清扬的在这里么?” 娟儿听到他提起风清扬,心里一动,走到窗前,从窗缝向外望去.只见门口站了 两人,一胖一瘦,都是腰悬长剑的武林中人.刚才问话之人是那胖子,一身横肉,长 得甚是凶猛.身旁站了个瘦子,倒是文文静静的,只是眼中闪着一丝阴鸷的光茫,让 娟儿觉得不知为什么有一丝寒意. 田老汉笑道,“对呀,二位可是风少侠的朋友?快请进来说话.” 那二人也不客气,径直走进院中.瘦子开口道,“风清扬在此疗伤,所用伤药可 有剩余?” 田老汉一下子警觉起来.当日任卧薪留下伤药时,曾再三说道,此药乃他教不传 之秘,千万不可交与旁人之手.有多余剩药,他过些日子会前来取走.此刻眼前之人 不问任卧薪,不问风清扬伤势,而上来就直问此药,多半是不怀好意.当下田老汉问 道,“请问二位与风少侠是什么关系?”说着不由向风清扬住过的小屋扫了一眼. 那二人一听此话,已知这里确有魔教灵药留下.两人对望了一眼,目光中俱含喜 色.瘦子道,“你就别管我们是谁了.快将魔药拿出来!” 田老汉道,“留药之人不到,恕老汉不能把药给你们.二位若没有其他的事,不 如……” 二人怎么会理睬他.瘦子笑道,“我们哪有其他的事?保证拿上药就走……”说 着向小屋大步走去.田老汉急道,“你们难道要硬抢?”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挡在瘦 子身前.瘦子冷笑道,“嘿嘿,凭你也敢挡我?”举右掌向他直劈过去. 田老汉不会半点武功,不知此招是虚,见掌劈到眼前来势甚猛,就伸手隔挡.一 旁胖子叫道,“范师弟手下留情!”惊叫声中,瘦子的手已半途转向,斜切在田老汉 肋下.田老汉双腿一软,慢慢歪倒在地. 娟儿惊叫一声‘爹!’,跑出来扶起田老汉时,只觉他全身冰冷,已然气绝.那 胖子不知屋中还有人,略带歉疚道,“我师弟出手就是没有分寸.他也不知令尊不会 半点武功……”此时那瘦子已从小屋中转出,手里握着剩药,对胖子道,“得手了! 师兄还罗嗦什么?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胖子望了娟儿一眼,似再要说些歉疚之语, 却没开口,和瘦子一起飞身离去. 娟儿慢慢把经过道来,风清扬心中震异,追问道,“你确保田老伯中掌后不是向 后摔出,而是慢慢软倒?” 娟儿点头,神色极是肯定. 风清扬心中暗忖,如此一掌毙命的阴毒武功,江湖中少说也有十多种,但多为掌 力刚猛,摧肝伤腑一类,中掌后应向后摔出,口吐鲜血.如田老汉这般当场脱力,软 倒气寒而亡,听起来倒极似是嵩山派的寒冰掌.难道此事又和嵩山派有关?嵩山派范 同,武林中确以心狠手辣著称. 娟儿见风清扬沉思不言,问道,“怎么风大哥知道这两个人么?” 此事事关五岳同门之合,非同小可,风清扬不敢轻下结论,又郑重问道,“娟儿 姑娘,你再将那二人形貌说一遍.” 娟儿道,“那瘦子只是满脸阴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胖子的左耳却有一个小 小的缺口.他管那瘦子叫范师弟.他们剑的剑鞘平平的,剑柄有一些弯.那瘦子的一 掌大略是这般架式.”说着她左手微收,右掌直直劈下,到了半路转个方向,斜斜下 击.或许是见风清扬可能能说出凶手姓名,她此时眼中竟微有一丝热切. 风清扬心里真是惊讶到了极点.娟儿此招,正是嵩山寒冰掌中最简单的一招“气 寒西北”.而嵩山杨心坛,与范同两人一胖一瘦,也正是左耳有残.娟儿所说一切, 显是嵩山派所为无疑.日前诬陷华山派,击伤风清扬之事已似与嵩山有关,此时又有 滥杀无辜,害命夺药之行,难道嵩山派真是这般咄咄逼人,兴风作浪,为祸江湖? 但这些却不是真正让风清扬惊讶的原因,他此刻最吃惊的还是娟儿本人.娟儿原 本秀弱内向,此番身遭丧父之痛,从此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但见到风清扬后,反而止 住哭泣,先问风清扬伤势.二人交谈几句,风清扬已觉出娟儿外柔内刚,其实是个极 有主见之人,当此孤苦无助之时也不愿倚附别人.只是她生性羞涩内向,不逢此大难 真性不显而已. 而另有惊人之处,则是娟儿当日身处险境,惊慌痛澈之即,仍然将那二人一举一 动,一招一式记得清清楚楚.如此眼光胆识记性,纵使许多武林高手亦有不及.且她 那一式“气寒西北”,虽全然不带内力,但招式分明,以气度框架而言,已不在浸湮 多年的嵩山弟子之下.以她没学过半点武功一眼之下,能将此招使成如此,娟儿实是 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悟性灵感,尚远在风清扬之上. 娟儿见风清扬怔怔的望着自己,眼中似喜似忧,似叹似赞,不由得一阵羞涩,低 头问道,“怎么,我这一招使得不对么?” 风清扬这才醒悟,将适才心中所想,和他对嵩山杨心坛,范同二人的猜测尽数告 诉娟儿.又道,“娟儿姑娘,你从此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知愿不愿意学些武功? 你天资极高,要是练武肯定学得很快.我跟师傅说一说,不如你进了华山派?” 娟儿却问道,“我听你从前说过你们五岳剑派同门要联理同枝,互相爱护?” 风清扬点了点头. 娟儿摇头道,“风大哥,谢谢你的好意.我此间还有一些事情未了.如果过后我 想入华山派,我再到华山派找你好么?” 风清扬知道她话如此说,实则是不愿与仇人同入一门.相处虽短,他已知娟儿拿 定了主意,多说无益.当下叹了口气道,“如此娟儿姑娘现在要去何处?” 娟儿摇头道,“我也不知.”想到不能和风清扬同门习武,心中柔肠寸断,不知 所以.更有丧父之痛,前途之忧,一起袭来,不禁眼圈又是红了. 风清扬见她如此,也是心伤.二人站了一回.风清扬平日飞扬跳脱,这回见了娟 儿却呐呐的无言以对.慢慢天色渐晚,娟儿要去城北一个远房亲戚家中寄宿,二人终 须告别.娟儿鼓足了勇气,才从身边拿出个钗儿递与风清扬,只道,“风大哥别忘了 娟儿.”已羞得满面红晕.同是送个东西,她却又比柳七星艰苦了百倍. 二人挥别,依依不舍.风清扬见娟儿去远,心中乱想,“娟儿从此孤身一人,前 途莫测,真不知她如何应付.”转念又想,“娟儿看上去柔弱,实际上很是坚强,又 是聪明过人,应当没什么问题.加上她悟性奇高,若能学武得明师指点,不日必能成 武林高手.我真得跟师傅说一说,看能不能收她入了华山门下.”想到若能与娟儿同 门习武,又要有些年长的师侄得叫这个小姑娘师叔,风清扬不禁微笑. 忽而又想,“娟儿父仇不报,终是不愿入我五岳之门.这一回从前到后,好象都 是嵩山派作恶.张廷伍,左天木武功显是出于一师,难道真是嵩山派门下?他们二人 皆使掌功,与嵩山派路数大大不符呀.左天木虽然佩带着嵩山用剑,但与我和任卧薪 恶斗多时,从未使用,想来也不甚顺手.前些日子听师傅说过嵩山派为补实力不及, 暗中收罗了一些江湖中白道高手,欲与我派抗衡.难道这二人就是他们新近收罗的外 派高手?他二人武功阴险凶狠,尚在众师兄之上,恐怕非得师傅亲自出马方才能够取 胜.”又想道,“杨心坛,范同二人滥杀无辜之举,纵使魔教亦不屑为.在我五岳正 教中更是难容.五岳大会就在下个月,我须得禀明师傅,质问嵩山派的师兄.” 如此胡思乱想了好久,总是在娟儿和嵩山派身上打转.忽然一个念头涌了出来, “那张廷伍说到当晚练功时酒仙书生被掠,所处之地离此不远,我这许多天怎么就没 想到去那里查探一番?风清扬呀风清扬,你可真是个笨蛋.这么大的线索你怎么会竟 然想不到去看一看?”想到此处,精神一振,又向来路飞奔回去. 返回岳阳城,已是风清扬第三回至此.轻车熟路,不多时已找到了张廷伍所说的 城东竹林.此刻天色已晚,冷风簌簌,吹得竹叶发出一种近乎婴儿啼哭的声音.明月 在天,时有浮云飘过. 风清扬四处察看一番,不太得要领.林边几十丈处确有一座小山,由许多怪石堆 成,和张廷伍所说大致无二.林中脚步散乱,甚难辨认.风清扬心叹,“我若是早想 到来此,或许还能找到些什么.现在似乎已有多人来过.” 正沮丧间,忽听远处有一阵极轻微的脚步传来.来人轻功显是甚好,若不是满地 落下的竹叶,风清扬恐怕就要走到近前才能察觉.风清扬心念一动,四下一望,见怪 石堆后有一处浅洞,略略刚好容得一人,就闪身过去掩身石后,屏住呼吸,睁大了眼 静观来人. 脚步声近,一人走了过来.风清扬看得清楚,几乎要跳了起来.来人竟分明就是 那一掌击败自己的张廷伍! 张廷伍走到近处,仰头看了看月亮,又四下里望了一遍,显然是在等什么人.风 清扬心中暗喜,“看来今晚来得正巧,若张廷伍在这里约了什么和绑架酒仙书生有关 的人,我就能瞧得个水落石出.”此时外面风已经停了,月光洒在地上,四下悄然无 声.风清扬知这张廷伍内功轻功皆臻一流,值此重要关头,生怕被他发现,那真是大 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等了一刻,果然远处又有脚步声响.走至近前,却又让风清扬大吃一惊!来者不 是别人,竟是日前携手抗敌的任卧薪! 风清扬心中正想,“任卧薪不是张廷伍的对手,我可得帮他一把.”却已听得任 卧薪笑嘻嘻的向张廷伍道,“张护法,你早到了.师傅还没来么?” 张廷伍还礼道,“任公子好.圣教主还没有来.是我到早了.” 风清扬心下大惊,“难道这张廷伍竟是魔教左右两大护法之一?这一切皆为魔教 所为?” 任卧薪道,“张护法此次一举成功,真是功劳非浅呀!” 张廷伍奇道,“任公子已经知道我们此举之前后因果?” 任卧薪笑道,“纵不知详情,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当日老林比武,我见来人是 你,就在想师傅又要打华山派的主意了,所以自然装作不识.绑走酒仙书生,诬陷华 山派,击伤风清扬,确是让他们百口莫辩,吃个哑巴亏.” 张廷伍道,“任公子果然不错.先前少主还在担心你到场会不会搅局,圣教主就 说以你之能,绝不会出了漏子.结果果然圣教主高明,你不但没有搅场子,还救了风 清扬一命.这样华山派就更不会想到此事是我日月神教所为.” 任卧薪听见此事由师傅策划,师弟东方白,左护法张廷伍皆有参与,而事先自己 一无所知,心中不免有些苦涩.脸上却不露声色,续道,“你使出玄阴掌伤敌,华山 派的老道们定能看出此掌来历.张兄进了我日月教之事江湖上少有人知,但令师兄在 嵩山派可就逃不了干系了.从此华山派对嵩山猜忌疑惑,却没有证据,嵩山派有机会 也会指责华山派比武不胜,暗中截人.五岳内斗,在所难免.此招果然厉害,只是我 与张护法相识已久,却一直不知你的师兄原来去了嵩山派.” 张廷伍挑拇指赞了一声,“任公子真是高明!怎么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真 是服了你啦.我师兄弟失散多年,他去了嵩山派我也是上个月才知,任公子莫怪.” 任卧薪道,“我前日和令师兄左天木打了一场,他的武功路数和你如出一辄,我 一看之下自是一切了然.” 张廷伍惊道,“你见到我师兄了?他来这儿干什么?” 任卧薪道,“他得知玄阴掌重现江湖,自是来找你的下落了.令师兄武功可不错 呀.” 魔教东方暗江一人在上,下有左右两大护法,十大长老.任卧薪是东方之徒,东 方白是东方之子,近年来均如日初升,前途无量.任卧薪因多于各分坛之间行事,极 获十大长老信任,而两大护法素来跟随东方暗江,所以偏爱东方白.而任卧薪与张廷 伍之间,关系一直不是很融洽.张廷伍素知师兄左天木武功尚在自己之上,此刻听任 卧薪的口气,好象他和左天木二人日前打了一场不相上下,心中颇有妒意. 任卧薪道,“此次计划,不象是师傅亲为,倒似是东方白师弟一手计划.不知我 猜得对不对?”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任师兄,什么都瞒不了你的眼睛!”随声从远处走来 两人,一长者长须满面,身材魁伟.另一人方十五六岁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甚是可 爱.二人快步走来,正是武林中闻风色变的魔教教主东方暗江,和其子东方白! 任卧薪和张廷伍忙迎了上去.四人见礼过后,东方暗江眼神一转,忽道,“你们 俩个人好糊涂!” 此言来得突兀,任卧薪和张廷伍皆是一愣.张廷伍道,“属下确是糊涂.一个不 小心,叫六个小孩将酒仙书生放跑了.”任卧薪亦道,“我把本教不传之药留在一个 农户家里,在醉仙楼说话不慎,教人听去先一步把药抢走了.弟子正在追查,已知似 是嵩山派所为.弟子行为不慎,愿受处罚.”心中却道,师傅的消息好快! 东方暗江脸色阴沉,挥手道,“不是这些小事!”说着走到风清扬所藏石洞前, 冷冷道,“洞中所藏大侠,可是华山派的高人么?” 【哭闹山岭(9)】 9 风清扬隐身石后,将任卧薪和张廷伍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方知此事为魔教一手策 划.心中暗想,“幸亏运气好,恰在今天来此一探.不然此刻我已经回山,恐怕正在 跟师傅告嵩山派的状呢.魔教此计果然毒辣,但教我听去后就不值一钱.” 正得意间,大魔头东方暗江到场.风清扬功力尚浅,虽竭力抑住呼吸,但仍有一 丝极细微的声音传出.东方暗江何等功力,早听了出来,走到风清扬所藏洞口,冷冷 道,“洞中所藏大侠,可是华山派的高人么?” 风清扬见他从自己极微弱的呼吸之中辨出武功家数,极是心服.到了此刻他也无 法再躲,只好硬着头皮从石洞中钻出. 场中站了四人,任卧薪,张廷伍他已见过.另有一少年,十五六岁年纪,明眉皓 齿,长得很是俊秀,想来定是东方白.面前一人长须满面,身形宽阔,魁梧的身影洒 在地上,一种威势直逼出来.正是令江湖正道闻名变色的魔教东方教主. 风清扬拱手行礼道,“华山风清扬,见过东方前辈.”当此大险之刻,他心知急 也无用,只能静观其变,暗寻脱身之机.一瞥之下,见东方暗江脸上阴晴不定,远处 任卧薪脸上却有一丝忧色.任卧薪自当日救了风清扬之后,几番相遇,又在日前与风 清扬联手抗敌,已渐有惺惺相惜之意.觉得风清扬武功计谋虽然皆有不及,但性格中 自有一种坦直自信,反较同门多年的东方白更易亲近.看现在情形,东方暗江可能不 会轻易放过风清扬,任卧薪不由忧形于色. 果然,只听东方暗江道,“原来是风少侠藏在这里,难怪我教张左使和小徒任卧 薪都没有听出来.他们刚才说的话,你想必都听在耳中了?” 一旁张廷伍道,“教主,这小子把什么都听进去了,可不能留活口.让我来收拾 他!”他武功远在风清扬之上,根本不须东方暗江动手,干掉风清扬就已足够. 谁知东方手一摆,止住张廷伍,道,“风少侠,拔你的冷泉.” 在场诸人都没想到他要亲自动手.风清扬这几日反复琢磨张廷伍左天木的掌势, 自忖仗着冷泉之锋,对付张左使还有万分之一的胜机.如今东方亲出,自己则是必败 无疑. 但当此之时,挥剑一拼总胜于束手待毙.风清扬虽知无望,也只好拔剑在手,剑 尖微颤护住身前.这一招名唤“八方风雨”,是华山回风剑中纯守之式,虽无伤敌致 胜之功,但端凝稳重,将全身护得极是严密.他暗想东方以前辈之身份,若数招之间 不能取胜,则自己或许尚有活命之机.当下抱了严守不攻之心,凝神看东方出手. 东方暗江左脚斜跨半步,左拳伸二指径向风清扬眼中插来.风清扬不料他一上手 就是如此毒招,只好回剑自救,剑刃卷向东方双指.东方早就在等此招,右掌避开剑 尖,斜击在剑背之上.剑背无锋,自是伤他不得.一股大力传到,风清扬只觉虎口发 热,剑已把持不住.冷泉脱手飞出. 东方暗江顺势而上,一掌又向风清扬击来.风清扬一向练剑,此时宝剑脱手,平 日武功已剩得不到三成.何况他即便持剑,也是一招即败,此刻无剑,更是不支,只 能纵身疾退! 怎知东方身形更快,风驰电掣般已到眼前! 东方暗江聚功于掌,斜劈直下.风清扬心知无望,叹了口气,闭目待死.   忽然远处古树后传来一声喊,“东方兄手下留情!”声音苍老雄厚深沉,随声从 树后闪出一老者,一身灰色长袍,身材瘦消,面容肃穆.也不见他身体怎样闪动,一 瞬间却已飞奔而至.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东方暗江的一拳已到了风清扬眼前.灰衣 老者瞧得真切,圈左掌将东方暗江的一拳当面迎住.二掌相碰,如枯木互击,发出一 声黯哑的“砰”声.灰衣人右掌随势抵上,低喝了一声,将东方暗江震得后退三步! 东方暗江这一掌蓄势而发,全力施为,普天下能够挡得此招之人不过三四.此时 这灰衣老者却不但一掌挡住,还将东方震退三步,这分功力当真是闻所未闻,骇世惊 俗!场中任卧薪,东方白,张左护法等人尽皆动容. 东方暗江却似毫不在意,满脸惊讶之中反而有一丝得意之色.他退后三步站稳, 呼出胸中浊气,也不再上前邀战,反而仰天长笑. 灰衣老者脸色肃穆依旧,隐隐透出沉痛沮丧之意,倒好象他输了这招一般. 风清扬死里逃生,此时看清来人之脸,却不由得惊叫起来,“王叔!你是王叔? 你没有死?”风清扬在入华山派之前住在一个江南小镇上,他的父母又踪迹不知,一 直由村南放牛的王叔照看.十二年前,王叔病去,只剩下他一人自己玩耍,巧遇华山 叶清查和赵清雷,才带回华山入了剑宗.可眼前此人却分明正是那自小相伴,后来害 天花死去的王叔. 那灰衣老者点头苦笑道,“不错,我就是王叔.孩子你一向可好?唉,转眼已经 十二年了.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风清扬道,“王叔,那年你为什么要假装得天花死去?你在村里放牛,照顾我那 么多年,我也一直不知道你身怀武功!你这些年都在哪里?” 灰衣老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东方暗江此时在一旁冷笑道,“嘿嘿,名动武林的天一神掌,竟然躲在江南的小 镇里放牛,一放就是好多年.说起来真让人难以相信.不知这一回又是为了守住哪个 承诺?” 风清扬听了此话可着实吃了一惊.他早听师傅说过,在许多年前,魔教中有两个 青年高手同闯江湖,一个叫王塔,另一个就是东方暗江. 据说王塔练的是一门极厉害的掌功“天一掌”,讲究蓄全身之功力于一点,力求 败敌于一招之间.所以他不论是打斗寻常村夫,或是决斗大派掌门,都只有这貌似简 单无奇,平平淡淡的一掌.但王塔以此一招掌式闯遍天下,虽不能说是无敌四海,但 也罕遇敌手,名声竟然不在东方暗江之下.此人功力之高,由此可见. 只是后来大概是魔教中一山难容二虎,王塔终于和东方暗江闹翻了脸.他们二人 之间到底有过多少大大小小的争斗吵闹,谁也搞不清楚,只知道最后是王塔拂袖退出 魔教,从此隐身江湖,音信皆杳.风清扬还记得师傅说起此事时,曾长叹“王塔退出 魔教,实乃我正教诸派之大幸!”地环道人生性高傲,生平极少服人,话说至此实是 对王塔极高的评价. 但这从小照看自己的王叔怎么竟然会是身负绝世武功的王塔?若不是王塔,谁又 能将东方震得倒退三步?可是王塔为什么会从小照看自己?他此时又为何正好在此地 搭救自己?王塔曾在魔教中红极一时,自己的父母又是谁,是否和魔教有关系?这一 系列的问题... 灰衣人王塔望着东方暗江,一字一字的道,“东方兄不必过虑,我王塔向来说一 不二.答应过你的事是绝不会反悔的!” 东方暗江道,“王兄一言九鼎,天下谁人不知?当年咱们立下之约纯属游戏,王 兄不必当真,就当它玩笑好了.你我兄弟手足情深,我怎会忍心真的让你将一身武功 散去?” 王塔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反而是为我好了?” 东方暗江道,“我对王兄的人品武功一向是很佩服的,倒是觉得你死抱着言出必 诺这一条未免有些作茧自缚.我劝你还来不及,岂有相逼之意?” 王塔道,“我辈武林中人,最重一个‘信’字.若不守信,与寻常偷鸡摸狗贩夫 走卒又有什么区别?” 东方暗江道,“对守信重义的好朋友自是应当信守诺言,待之以诚,但似王兄这 般,对敌人对寻常俗人也死死守住每一句话,不是有些迂腐么?当年如果你不是这般 固执,今日日月神教教主的位置多半还是你的.你我兄弟同闯江湖,把日月教一统江 湖千秋万载,该有多好!” 王塔摇头叹道,“东方兄不必多言,我生来自是这般性子,没有办法的.我今日 天一神功未成,就先行向你出手,自当守诺将全身功力散去.” 东方暗江道,“王兄错矣!我实无逼你散功之意.以王兄适才这一掌的功力,我 东方暗江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的.不如重回我日月神教,我自当将我这教主之位拱 手……” 王塔打断话头道,“东方兄!你我心知肚名,又何必多言?怎么你是不相信王某 会自行守诺散功,要逼我在此地散给你看么?” 东方暗江叹道,“王兄还是如此固执!听东方多言一句,你悟性奇高,机遇又不 错,实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奇才.难道真的要为诺言误了一生…” 王塔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东方暗江叹道,“如此是我多言,王兄保重了.”说罢叫上任卧薪,东方白和张 廷伍转身离去.任卧薪见王塔一出,师傅竟不再去理会风清扬,心中暗喜.向风清扬 拱手道了一声,“风兄保重,咱们后会有期.”随东方暗江去远. 风清扬在一旁听了半天,一直心中不解.似乎是这王塔当年因为要守诺才离开魔 教,今日又因为相救自己而先向东方暗江出手,因此须将全身功力废去!只是刚才东 方暗江和王塔你一言我一语,一直无暇插口问个清楚.此刻场中只剩他们二人,他怔 怔的望着王塔,竟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道,“王叔,你这些年可好?” 王塔道,“我还好.我得知你被华山派地环道人收去作了徒弟,一直很高兴,希 望你也成为武林高手.现在不得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武林四秀了!” 风清扬惭愧道,“什么武林四秀!我从前狂妄无知,还真以为我的武功已经可以 闯荡江湖.这几天来,才知道当真天外有天,遇到真正高手我连一招都挡不了.即使 在年轻一代中我的武功也是很微不足道的.” 王塔笑了一笑,将冷泉剑捡了还在风清扬手中,道,“你年纪尚小,能练到这般 地步已是不错,而且过了今天,嘿嘿……” 风清扬问道,“过了今天怎样?” 王塔也不回答,只是拈须微笑. 风清扬见他不答,又问道,“王叔,你怎么会正好在此地?刚才若不是你挡了东 方这一掌,我今天可真就没命了.” 王塔道,“这回听得你和那个酒仙书生比武,我原是想来看看你的武功进境.谁 想跳出个张廷伍,我事先也没有料到,一下子把你给伤了.后来任卧薪那个小家伙救 了你,我看你伤势无忧,就来这边先打探打探,找找张廷伍的来头.然后你们陆陆续 续都来了.我不愿见东方故人,所以隐身树后.” 风清扬明白王塔这么说,实是一路跟随照顾,又帮忙寻找线索,那么在此地此刻 现身相救,实非偶然.不由得心中感激.忽想起散功之言,忙问道,“你和那东方暗 江以前立过一个赌?适才听他言道……” 王塔叹道,“我从前和东方立约,不能率先向他动手,除非我神功练成能一掌致 胜.现在我天一功未成,自是不愿见他.嘿嘿,东方这个老鬼,多年不见,还是这么 狡诈!” 风清扬点头赞同,“对,东方暗江狡猾奸诈,人所共知.” 王塔道,“你还不知道:东方暗江那一掌,其实根本就不是对付你的.他一来此 地,就应当察觉到树后有人.我能屏住气息,却屏不住对他的敌意.以东方之能,岂 会无所察觉?他无把握胜我,就以你为饵,诱我出手.唉!十五年前我就斗不过他, 现在还是不敌.”说着摇头叹气,意甚沮丧. 风清扬这才恍然.王塔和东方暗江俱是当世人杰,此中胜负利弊大小关节岂会不 清?只是王塔明知东方暗江诱他出手,仍不惜舍身相救.而东方透知王塔性情,一击 成功.真是一个可佩,一个可怖. 风清扬道,“这东方暗江如此狠毒,王叔你也不必跟他信守诺言了.你武功不在 他下,为什么不去找他正式比一场?” 王塔摇头叹道,“这个话可就长了.我若不守诺言,十几年前也就不守了,那现 在东方的位子还是我的.何苦等到今天?” 风清扬道,“可他刚才不是说你们之间的旧约做废了么?” 王塔苦笑道,“真是傻孩子!他若愿放掉那个约,又何须诱我出手?从我发声喝 止到我欺身近前,他真要杀你,你便有一百条命也被他杀了.他放缓拳势,专等我那 一掌,不是逼我守约是什么?我们两掌相交,他那一拳其实全无杀气,而尽是守劲, 显是专对我而来.如此处心机虑引我上当,又怎会让我轻易逃掉?我和东方斗了几十 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王塔脑筋清楚,并不在东方之下.只是他心存仁厚,一世 为诺言所累,所以一生无为,与东方相斗处处落了下风. 风清扬听得心惊,想不到此中有这许多关节.恨道,“好恶毒的魔教教主!” 王塔隔了一刻,续道,“其实即使真打,他也未必会输给我.我那一掌已尽力而 为,蓄势而发.而他以静侯动,稍微吃点亏,我也只能震退他三步.东方所学远比我 多,我若不能一击而胜,打久了多半不敌.他放心让我自行散功,除了是因为相信王 某外,也是知道我不能给他多大威胁.” 风清扬知道王塔大概所言不虚,也不知说什么.想想王塔本就落在下风,今日又 为救自己而落与东方以口舌,很是心感歉疚.二人一时静了下来,都有一点气馁. 王塔忽然笑道,“你瞧王叔,还是这般争强好胜.其实我们老了,早就该退了. 武林中后生可畏,早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东方老头嚣张一时,我看早晚会 输在你们这一辈手上.” 风清扬道,“王叔别灰心.你武功不在东方之下,鹿死谁手尚未决出.你如果把 天一功练成……” 王塔摇头道,“我今日就要将全身功力费去,哪里还有如果?” 风清扬吃了一惊,难道王塔真的要将一身的盖世武功散去? 王塔缓步走到那株大树下,忽的右掌从左肋下穿出,一掌猛击在树干上.这一掌 去势甚急,击到树上却无甚声息.大树不见晃动,也无一片枝叶落下.风清扬正感奇 怪,王塔又是‘啪’的一掌击出.此掌比起前一掌来,去势甚缓,击到树上却是一声 巨响,大树一阵乱摇,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枝干折断之声. 王塔把手伸到眼前,端详半晌,惨然道,“天一神掌,可刚可柔,可快可慢,想 不到至我而绝.” 风清扬看在眼里,心中难过.可也想不出怎么才能劝得这善良固执的王叔. 王塔走近前来,问道,“孩子,我今日为了救你才被迫散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 件事?” 风清扬道,“王叔但有吩咐,我自当竭心尽……” 王塔不待他一句话说完,忽然欺身近前,一掌向风清扬击来.风清扬毫无防备, 右手下意识的抬起隔挡,已自不及,王塔一掌已按到风清扬胸前气海穴.风清扬只觉 一股大力从气海灌入,沿血脉四走,已封住了他云门,环跳,天枢,百会诸穴. From: musu@darkstar.dummy.dummy.dummy (木俗) Date: 23 Feb 1996 19:57:31 -0800 【哭闹山岭(10)】                  10   风清扬见王塔一掌袭来,措不及防,欲伸手隔挡已自不及.王塔一掌拍到,劲力 微吐,封住了风清扬云门,环跳,天枢,百会诸穴.风清扬只觉全身一软,慢慢坐倒 在地.   风清扬暗中微一运气,只觉真气上堵天枢,下塞云门,完全无法通达诸穴,非但 半分内力也使不出来,即是挪动四肢也很是艰难.他略微惊慌了一下之后即刻宁静, 心道,“若不是自小由王叔照看,我今日也不知身在何处.刚才又一掌帮我挡住东方 暗江,想来我这条命也是他拣下来的,就再交还给他随他处置吧.只是王叔一向待我 极好,这次不知要做什么?”   王塔见风清扬眼中惊慌之色一闪即过,随即变成了疑问和好奇,不由心中暗自高 兴.他刚才那一掌击去,风清扬虽不及使招护身,但学武之人,体内自然发出一股真 力与他掌力抗衡.二力一撞之下,他已察觉风清扬内力颇弱,真气运行也略生涩,显 是平日重修剑而轻修气所致,如此说来此子并非传功之最佳人选.但看见风清扬生死 之间一副漫不在乎的眼神,豁达随意,却是年轻一代中难得之人物,不由心中暗道, “功力可练,人品难教.但愿这孩子没教我看错!”   风清扬伏在地上运气调息,暗思脱身之策.王塔一把扶起他笑道,“东方老头逼 我散功得手,此刻恐怕正在跟他两个徒弟大吹特吹,说我王塔一身功夫从此无用.哈 哈,他可想不到我要将我一身的功夫散到你身上,那么散来散去我这‘天一神功’早 晚还是有一天会打到他身上!”边说边笑眯眯的看着风清扬惊讶得张大了嘴,心中说 不出的得意.   风清扬适才脑中急转,猜想王塔意欲何为,脑海里转了十多种假设,虽也曾想到 散功传力此节,但此刻听他说出,还是吓了一大跳.他曾听师傅讲起,武林中传说有 一种‘醍醐灌顶’之术,可将全身功力尽数逼入他人之身,让受功之人平添几十年功 力.但传功者不但一生苦苦练来之功力瞬间尽失不说,且身心血脉受损,不小心就要 大病一场,难以痊愈.此刻听王塔说起,心道,“王叔即便执意散功,我也不能受此 种损人利己之事.且他是一时受东方所逼,我今日若执意不允,王叔一时间找不到人 传功,过一段或许就把这个念头放下了.”   风清扬打定主意,当下问道,“以内力帮人驱毒疗伤皆是有的,但说到将功力散 到他人身上,那不过是传说而以,哪里真有此事?”   王塔笑道,“确是难了一些,非传功者功力凝聚,已达三花聚顶,六神反照之境 而不可为.但达此境而愿将功力散去之人,几十年也不会出一个,所以武林中只闻此 术,而为之者甚少.今天就要叫你看看王叔的本事!”   风清扬道,“这怎么可以!王叔你若把功力灌到我身上,我也达此境,就再将功 力给你灌回去!”其实以王塔四十多年的勤修苦练,武林中罕逢敌手,此刻若是一股 脑灌给谁,那真是比任何武林秘笈,仙果奇药都难得的宝贝,不知要羡煞多少武林少 年.但风清扬却显然不甚感兴趣,嘴里胡言乱语,眼珠乱转,一心只想脱身之策,不 愿受这一笔天外飞来的横财.   王塔却似毫无察觉,认认真真道,“孩子,你的内功根基不太好,我尽力而为, 你恐怕也只能得我六成功力.再加上真气运行,内力使用的细微处,也是要靠各人自 练,我灌不进去的.所以你要想将功力还回我,至少要再练十年.”语气一顿又道, “你师傅地环道人也真是要强,把你们剑术教得如此,却真的忍住一点儿内功也不让 你们多练……”   风清扬道,“你认识我师傅?”   王塔道,“你这个小鬼,一心只想东拉西扯的拖延时间.我王塔何人,还怕你这 小家伙耍什么宝?正好这个地方不太保准,别教东方老头转回来撞见.咱们找个安静 的地方,一路上我也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你此刻环跳穴当已疏通,可以自己缓步走 动了.”   风清扬刚才一番努力,才刚把环跳穴打通,心中暗喜,正欲再拖延时间,却不知 怎么已被王塔看了出来,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其实他自知比起王塔来武功阅历都远 远不及,今日要想脱身真是千难万难.但拖得一刻,总是多了一分机会.当下缓缓挪 动脚步,随着王塔向林外走去.风清扬表面神色平常,实际暗自竭力调顺胸中气脉, 气冲天枢.王塔也不在意,边走边慢慢讲出了他与东方暗江,以及风清扬父母之间的 恩恩怨怨.   许多年前,王塔和东方暗江是魔教中最杰出的两个青年高手.东方暗江武功极为 杂博,每一门功夫都侵垠其间,有很深的造诣.王塔则是不论对付谁都是那一掌天一 神掌,反复使用.这两个人各自屡逢奇遇,越练越是厉害,但二人相较,却一直在伯 仲之间.正教各大派中,提起这两个人,都是摇头皱眉,很感棘手.   魔教前教主姜灭烛,在雁荡山独身约战少林武当两派掌门,是当时惊天动地的一 役.役后少林武当两大派掌门尽皆重伤不起,闭门调养,但姜灭烛也从此踪迹全无, 生死不知,就象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成了几十年来武林中的一桩大悬案.姜灭烛 失踪后,王塔和东方暗江就当然成了新教主的候选人.两人武功相若,但王塔平日待 人以信为本,所以在教中的追随者较东方暗江为多.然东方为人狡诈多计,王塔却又 远远不及.   虽然时有教众推举王塔继任教主,但他感念前教主器重之恩,当日声言,“一日 不找到姜教主失踪的线索,我就一日不能接掌日月神教.”就为了这么一句话,有多 少次教主之位他本来已唾手可得,皆一一拱手让出.又数次组人或亲身远赴雁荡,苦 斗少林武当,闹得教中实力大损,怨声群起.而东方暗江伺机拉拢争权,无所不为. 几年下来,此消彼涨,王塔的实力已经不及东方暗江.   终于有一次在魔教谋划攻华山之时,两人当面闹翻.魔教不知从何处得知,那一 部世人垂涎的武学奇书【葵花宝典】,被华山岳肃,蔡子峰带上了山.王塔因少年时 受过华山剑王之惠,一直对华山派另眼相看,退避三舍.所以其他教派皆与魔教争斗 不断,唯华山派得以幸免,实力不损.此次他又是力阻教众攻华山.东方暗江则因葵 花宝典乃武林奇宝,窥视以久,极欲得之而后快.俩人互相争执不下,而许多平日追 随王塔之人也因贪恋宝典而力主攻山.王塔气而立约,若东方携葵花宝典下了华山, 他就退出魔教,永远不见魔教中一人.而东方若不能抢得葵花宝典,也要保证永不与 华山派为敌.   王塔一口气说至此处,停了一刻,眼望远方浮云,看得入神,似是想起当夜二人 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情景.隔了一刻方摇头叹道,“我原以为这样可以免了日月教 与华山的一场血战,谁知东方还是组人攻了华山.一场恶战下来,我教左右护法尽皆 死在山上,但东方暗江神通广大,毕竟将那本葵花宝典抢下了山.”   风清扬一路听来,已觉天枢穴渐渐疏通,气海穴也不似刚才那般全无感觉,心中 正自暗喜.又听王塔讲得甚是入神,也希望他一直讲下去.此刻忽然问道,“魔教攻 华山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怎么我从来没听师傅说起过?”   王塔道,“那一部葵花宝典,源出福州蒲田少林寺,是武林中一本很厉害,人人 都想抢夺的武功秘籍.华山派从何处得到这本剑谱,没有几个人知道.大概也使了些 不太光采的手法吧.华山派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临近的少林或五岳剑派求援.事后也 尽量遮掩此事.你的那些师兄们,除了几个入门早的以外,大多数不知此役.话说回 来,当日华山派若向外派求援,东方暗江恐怕也不能活着下华山了!”   风清扬点头道,“赵师兄和我一向交好,无话不谈,也从来没跟我提起此事.想 来他也不知道?”   王塔微微一笑,续下去讲道,“我与东方立约中,言明我从此退出魔教.但只有 一个例外,那就是我若有一天能练成天一神功的最高一层,天人合一,那么我还可以 再上黑木崖与他比掌夺过教主之位.在练成之前,我不能向他出手,不能与日月教为 敌.如违此言,需将全身功力散去.这也是我一直没有传你武功的原因.”   “我下了黑木崖,到江南找了个小镇住下,日夜苦练我的天一神功,希望终有一 日把最深一层练通,能让我重入日月教.天一功越往上练越是艰苦,越是凶险.也是 我心浮气躁,只求勇猛精进,没注意其实已慢慢的有些入了魔境.”   “这一日我正在练功,就觉得胸中气血不顺,很不舒服.本来此时我应当立刻停 功调气,尚能避过一劫.但我当时只想着咬牙过了这一关,就拼着命的气冲关元.冲 了两次,越发觉得胸口气闷,象有几百几千把小刀在割.在冲第三次时,忽的眼前一 黑,就吐血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就见到你爹和你娘.他们是附近的农户,平日有时来串串门.也 是我命不该绝,那日我昏倒后,恰好他们路过探望.见我倒在地上,忙找了大夫,日 夜照顾,总算把我的命捡了回来.”   “我伤养好了之后,就和你爹拜了兄弟.你爹小我十多岁,所以我叫他风二弟. 二弟不会半分武功,但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又极有侠义之心,我和他比起日月教中 的朋友,又多了一分亲近.后来弟妹生下了你,我就想着把我所学全教给你.”   风清扬听到此处,气海穴已通,就只膻中一穴尚自堵住.若将此穴冲开,则一切 行动如常,武功恢复,海阔天空了.此时忽听王塔说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由放缓了运 功冲穴,留神听王塔讲来.   王塔道,“谁知在你四岁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我们住的镇子离日月教的分坛 不远,要去药房,钱庄一带皆要经过日月教分坛.有一日二弟和弟妹早上出去,我留 在屋中练功.到了晌午时分,忽听门口响动,却是有邻家的几个农户将二弟二妹扶了 回来,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我察看了一下,他二人受的皆是日月教的天魔神掌,施 掌之人至少有五十年的功力.以他这般身手向二弟这般不会丝毫武功之人下手,又不 一掌毙命,显是另有所图.听二弟说,他们好好的走在镇上,忽有来人拦住去路,一 言不发即一掌击来,随后又扬长而去,完全是莫明其妙,无缘无由.真是另人好生不 解.”   “此人掌力使得甚毒,我全力而为,也只能运力护住二弟二妹的心脉,延二人一 时之命.时间久了,非但救不得他们的命,反而待我内力不继之时,掌毒回攻心肺, 甚是凶狠.”   “我运力助了他们十来天,眼见无法,渐趋绝望.忽一日门外走来一老僧,到房 中看了二弟后,言道此掌当世只有一法能解,需得二弟二妹修练一门叫‘九阳真经’ 的神功,积年累月以自身之功将掌毒逼出.我想想反正也救不了他们,俗话说死马当 做活马医,就由他将二弟二妹带到海外孤岛修练.那老僧道,他们修练九阳真经,一 十六年后方能有所成就.到那时二弟二妹即可回返中土,与你我重见.”   风清扬心道,“难怪你当年告诉我,到我二十岁时,爹娘就会回来看我了.”   王塔接道,“这些事情一下子来的好生奇怪,我还没找出什么头绪,江湖中忽然 又传说有了我教前教主的踪迹.我从前的一个老部下也确切的告诉我,说在关外已有 了姜教主复出的迹象.只是他功力受损,已大不如前.此时东方暗江在教中势力早已 稳如磐石,必不容姜教主复出,正欲加害.那时你刚六岁,我虽舍不下你,但毕竟姜 教主待我恩重如山,当此效力图报之时,我自是义不容辞.我此行甚是艰险,生死莫 测,且关外风霜寒苦,你年幼体弱,难以抵挡.我思前想后,没有办法,才出了装病 死去之下策,一人远走关外.”   “谁知……咳……我远赴关外,苦寻数年,竟连一丝线索也没找到.待我回关寻 你时,你已入华山门下.地环道人的人品武功,我一向都是很佩服的.你得师如此, 真是再好也没有,远比跟着我强.”   “后来我才得知是东方暗江怕我天一神功有成,故意放个姜教主的谣言出来,轻 轻一句话就累我四年时光.嘿嘿,东方此人心计武功皆远在王某之上,难怪我斗不过 他!现在想来,击伤二弟二妹以损我功力,多半也是东方命人所为……”   忽然风清扬膻中穴一震,一股极细极热的细流沿任脉向下流去,经鸠尾,巨阙, 中脘,到脐中而转回.风清扬知道这是到了解穴的最后一关,丝毫不敢大意,暗中放 缓呼吸,意舒四脉,缓缓引导这股热流一路冲过气海,石门,关元,中极诸穴.他早 已察觉此中有一股平日不在的内力夹杂其间,虽是极微极弱,但显然与自己本身之力 不合.四处冲撞血脉经络,却是说不出来的舒泰.转眼间这股热流已沿任脉自上而下 游走了三周,二力归一,回收气海.这么一来风清扬不仅穴道尽解,而且将此股细微 的怪力也融入了自身之中,功力已有了一番进益.   穴道即解,风清扬一抬眼.却发现二人不知何时已停了脚步.王塔笑眯眯的站在 眼前,见他抬眼,哈哈笑道,“真是儒子可教!我刚才以天一掌力封你穴道,已觉你 练内功与我所学多有不合.你本力又弱,若是一股脑灌给了你,也不知你能不能受得 了.所以我留了一分力道封住你的任脉诸穴,你一路竭力解穴,实际上是在以你本身 真气来适应消化我的天一神功.你在这个把时辰内已能融汇贯通,天份实是远在我所 望之上.我王塔有传人如此,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风清扬好容易自解穴道,方有一线之机可以免受王塔之力,怎料这一切早在王塔 算计之中,再要逃避推托已来不及.王塔双手抢上,以双手握住风清扬双腕,虎口合 谷穴恰好对上风清扬腕间阳池穴.风清扬顿觉刚才在体内游走的那种怪力再次涌来, 只是这次不知比刚才强了几十几百倍,沿手少阳经,手太阳经,至任督二脉,至足少 阴经,驰走诸穴,源源不绝.所到之处,直如摧枯拉朽一般势不可挡.风清扬初时还 有知觉,忽而浑身汗如雨下,忽而只觉如置冰窟,老僧枯坐,顽童戏水,诸般幻象, 接踵而来.慢慢只觉得真气运走越走越快,越走越猛,而自己身体越来越弱,越来越 轻,直似要飘起来一般.   忽然一股真气猛的沿天柱,风池,上冲百会.风清扬只觉头顶嗡的一声,似炸了 开来,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