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上海出来的,几乎都是吃过泡饭,喝过豆浆,嚼过大饼油条长大的。我们小 的时候,一口松脆,撒满香芝麻的咸大饼才三分钱一只,油滚肥壮的油条也才四 分一条。偶而遇上父母亲心情好手头一松,还能奢侈一下吃到四分钱一只的、有 白糖馅子的甜大饼。油里多炸一会的老油条,一咬一口酥,也不过才五分钱一条 。 只可惜那个时代全民皆贫,吃一套大饼油条,也是需要做乖小孩听大人话才 有的奖赏。 我和妹妹慢慢成长发育的时候,脸色总是菜黄黄的不红润。父母亲有些着急 起来,东托西求地想帮我们订牛奶。可是那时牛奶卡是只照顾孕妇新生儿和病人 的。取而代之,父母就给我们订了豆浆。我这个小姐姐从此又多了一项“家务” ,每日清早困势梦恸,就跌跌冲冲地去大饼摊排队“拷豆浆”了。等到拎了小钢 精锅的耳攀攀,战战兢兢地穿过小菜场挤过人群回到家里,常常会溢翻了豆浆, 泼脏了衣襟,甚至烫痛了手臂。 不过这豆浆还是一喝就喝了好几年。直到读了寄宿学校,读了大学,读掉了 一大叠的书,考完了一连串的试,再回到尘世才发现,曾几何时,街头巷尾的大 饼油条摊头,都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咖啡屋西餐厅。 和女朋友男情人一起逛街兜马路,饿了渴了也喜欢在店里随手买一些点心垫 垫饥,可是哈尔滨老大昌红宝石牛奶棚的黑森林椰丝卷蛋塔灌奶油,吃到肚里总 好像不落胃。只有在拐弯抹角的小街僻巷,找到草棚子搭建的条桌板凳拼凑的摊 档,才会欣喜若狂地四处宣扬,日日光顾。因此也有男朋友说我好养活,女朋友 鄙夷我下里巴人。 到了美国这么多年,还是念念不忘家乡的大饼油条豆腐浆。冰冻的油条在中 国市场总有得买,慢火熨在平底锅上,也能焦黄松脆地凑合;大饼要烘要烤,我 是知难而退了,常常只好去买了墨西哥的面饼子来油煎,打个蛋加了葱花,再裹 上冰冻油条,自欺欺人地号称“葱油饼”;只是新鲜滚烫的豆腐浆,却是怎么也 没找到“仿膳”。 近日里家附近开了一家“四季小吃”,除了供应醉鸡咸水鸭熏鱼那些馋死人 的小菜之外,周末还有堂吃大饼油条豆腐浆。于是每个周六懒觉睡醒,就有得好 去处了。 〔寄自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