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
我挺怀念杭州的,虽然我不是杭州人。我曾游览过北京、上海、杭州、苏州 和无锡,就杭州最值得人怀念。我怀念杭州,不是因为灵隐寺龙井茶,不是岳坟 ,不是西泠虎跑,不是钱塘江六和塔。我是怀念杭州的西湖,准确地说是西湖边 。 我记忆中的西湖是那样的冷冷清清,凄凄零零,枝疏叶败,车少人稀。尽管 如此,西湖边仍然充满着浪漫的情调,因为在白堤苏堤上,几乎就只有我们小俩 口。我们手挽着手,漫步在湖边,欣赏着疏枝败叶的残缺美,惊讶着新叶柳芽的 嫩黄,幻想着初夏的桃红柳翠,绿云熙攘的美景。此情此景,教人能不忆西湖? 那是在春节过后不久,路边上的雪还没全融化,一堆一堆的积在墙跟路边树 脚,散发着残冬的寒气。未上断桥,已见残雪。天空灰蒙蒙的,太阳躲在浓云后 面,不肯出来。一路上沿着湖边走,湖边有许多树,各式各样,各种形态都有, 就是少了些叶子。疏枝在晨风中摇曳,点缀着点点嫩黄的新叶芽。不时见到湖柳 垂着三、两条短短的柳丝,令人惊讶得雀跃。要“柳浪闻莺”还早着呢,但可以 想象迟些时候鹅黄嫩绿,莺歌燕舞的春景。湖边有几座大大小小的石桥,据说有 九座,名字记不起来了。桥旁边大都有座小亭,傍桥倚柳,停云掬水,诗人们到 此非诗兴大发不可。 杭州西湖可真个是出诗人的地方,鼎鼎大名的就出了白居易和苏东坡二位, 其他诗人则是数不胜数。湖边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一桥一石,无不充斥着诗 情画意。诗人置身于此地自然就好诗佳句如泉如潮了。那时刻我也真感觉到了诗 ,象薄雾浓云,从四周八面压过来,沁透衣衫,沁入肺腑。竟是压在心肺之处, 说不出来。后来我弄明白了,是古人的诗堵塞了我的喉咙,每每说出来的尽是古 人的佳句。 到了中午时分,浓云似乎薄了些,太阳也露出了眼角儿,到处瞧了一瞧,没 半个诗人,失了兴头,又躲了起来。我们是下午三四点钟才到的楼外楼,错过了 餐时,啥也没吃着,甭说东坡肉西湖醋鱼了。记忆中楼外楼是现代建筑,砌作黄 墙绿瓦罢了,没些古意,颇觉虚有其名。倒是那“十里荷塘”有意思。十里大概 没有吧,一二里怕是有的。一竿竿残茎立在水中,一片片败叶浮在水面,人们或 许可以闻到古战场弃甲遗戈的腥味,我却嚼出了一点儿“水佩风裳”的余香。 西湖的夕阳也很让人怀念。那夕阳不是悲壮的“残阳如血”,也不是凄怆的 “夕阳无限好”。淡淡的余辉洒在湖上,洒在湖堤上,给湖柳的秃枝涂上一层薄 薄的金粉,在积雪旁边融一些暖意,然后在堤边投下一双长长的倩影。 (寄自美国)